中新網(wǎng)7月21日電 曾引起海內外廣泛關注的中國第一大商業(yè)秘密侵權案，經(jīng)過4年的審理，終見分曉。
據(jù)經(jīng)濟參考報報道，廣東南海匯泰電機有限公司(下稱匯泰公司)起訴江西果喜實業(yè)集團有限公司(下稱果喜集團)、美國杰恩電機有限公司(下稱杰恩公司)等商業(yè)秘密侵權一案，在一審判決后已過30天的7月18日終于塵埃落定。判決結果還事情真實面目：果喜集團終獲清白。此案告訴人們：在與國際市場接軌的過程中，知識產(chǎn)權保護和反不正當競爭無處不在，應該提高警惕。
一拍即合禍起蕭墻
世界上享有“小行星冠名權”的第一位中國企業(yè)家、中國大陸最早的民營企業(yè)創(chuàng)始人之一張果喜，1997年7月當選為中國企業(yè)家協(xié)會副會長。當時，美國杰恩公司正有意在中國尋找一家有實力的民營企業(yè)合作。
7月29日，杰恩公司代表程大衛(wèi)帶著本公司掌握的無齒無刷直流電機生產(chǎn)專利技術專程來到江西余江果喜集團總部，與張果喜洽談合作。
無齒無刷直流電機生產(chǎn)技術(SABMEM)，原先專用于美國宇航和軍工產(chǎn)品，在全球民用工業(yè)中尚未得到應用。作為一名成熟的企業(yè)家，張果喜敏銳地感覺到這是一個很有開發(fā)前景的高科技項目因為電機幾乎是一切現(xiàn)代機械的心臟，用這種技術開發(fā)生產(chǎn)出的第三代電機將有可能在機械制造業(yè)引發(fā)一場革命。張果喜由此產(chǎn)生了合作的最初沖動。經(jīng)過進一步洽談，雙方很快在合資合作這一重大問題上取得一致看法，并形成了會談紀要。
半個月后，張果喜收到程大衛(wèi)返回美國磋商后發(fā)來的傳真，言明杰恩公司將果喜集團視為在中國的首選合作伙伴。隨即，張果喜以最快的速度組建籌備工作班子，就合作項目進行可行性分析，協(xié)商草擬合資合同、公司章程、有關協(xié)議等一系列文件。
同年11月中旬，杰恩公司行政首長(相當于中國企業(yè)的法人代表)黃崇期博士來到果喜集團總部進行實地考察，并就花費近5個月時間草擬的各項文本進行磋商，很快達成合作意向，確定合資公司內杰恩公司占40%的股份、果喜集團占60%的股份。剩下的程序就差雙方正式簽署合同文本了。
然而杰恩公司此后卻杳無音訊，直到一年之后，“消失”已久的黃崇期博士突然約見張果喜，要求繼續(xù)合作。張果喜感覺事情蹊蹺，即向美方提出質疑，美方當即表示其間未與其他企業(yè)合作過。出于對美方的信任，張果喜同意與杰恩公司重新合作。雙方在當年圣誕節(jié)前簽訂了正式合作合同。
1999年初，張果喜從美國返回余江后，便緊鑼密鼓地進行合資公司的籌備工作。1月就拿到了工商執(zhí)照，標志著中美合資企業(yè)——江西喜泰電機有限公司正式誕生。此后，喜泰公司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進行研究并開發(fā)美方的“實驗室技術”。
然而，就在喜泰公司著手準備進行實際生產(chǎn)之際，廣東南海公安局于1999年10月分別在深圳和黃山刑拘了喜泰公司總經(jīng)理和張福興等3位工程師，并派員于10月15日來喜泰公司強行搜查，要求扣押并帶走美方投入合資公司的全套技術資料。
緊接著，北京、廣東乃至香港好幾家報紙相繼刊登大篇幅文章，指責果喜集團與杰恩公司串通盜竊南海匯泰公司極有價值的技術資料，構成刑事犯罪，應受到法律嚴懲。
此案引起眾多媒體的關注，也驚動了國家有關部委和地方政府。公安部責成南海公安局依照法定權限，將此涉外案件移交上級公安機關——佛山市公安局處理。佛山市公安局經(jīng)過調查取證及案情分析，界定此案不過是南海匯泰公司合作雙方的經(jīng)濟糾紛，而不是刑事案件。2000年1月10日，佛山市公安局解除孫偉陽等4人被刑拘100天的強制性措施，1月17日正式宣布撤案。
驚動高層震動海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張果喜原以為這起“刑事案件”撤案后就萬事大吉，誰知等待他的是更加令人瞠目的經(jīng)濟糾紛驚世大案。
1999年12月16日，南海匯泰公司正式向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狀告果喜集團、杰恩公司等9個被告“惡意相互串通”，盜走原告全部無齒無刷電機技術、樣機及經(jīng)營合同、銷售合同、評估報告等，用于生產(chǎn)與原告相同的無齒無刷電機產(chǎn)品和零部件，致使原告的企業(yè)徹底癱瘓，巨額投資嚴重損失，已簽訂5年期達65億元人民幣的產(chǎn)品銷售合同不能履行，無法獲取應有的利潤12.63億元人民幣。
據(jù)此，南海匯泰公司請求法院判令：9個被告共同侵犯了原告的商業(yè)秘密，需賠償經(jīng)濟損失人民幣2.4億元第二次庭審匯泰公司又將其變更為1.4億元。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于同年12月22日受理此案，并根據(jù)原告提出的訴訟保全申請，查封和扣押了果喜集團、喜泰公司的多處財產(chǎn)和技術資料，還查封了果喜集團在三亞投資2億多元的果喜大酒店。
此案當時曾引起國家領導層的關注，有關領導先后兩次批示，要求中央七部委和廣東、江西兩省主要領導重視此案。最高人民檢察院也直接介入調查此案，并實事求是地將該案定性為合資公司雙方的經(jīng)濟糾紛。
案件涉及國度之多、訴訟標的之大、案件審理過程之復雜，實屬罕見。該案因為涉及美國、加拿大的企業(yè)和人員，還引起了中國駐美國大使館、加拿大駐廣州總領事館的關注和介入。自1987年“商業(yè)秘密”一說在《反不正當競爭法》中首次亮相以來，本案的1.4億元訴訟標的是迄今為止全國最大的。
審理四年事出有因
從佛山中院受理匯泰公司訴狀到審理完結作出判決，跨時近四年。為什么一件民事訴訟案要花這么長時間呢？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原告南海匯泰公司法定代表人關儉文不時改變、增減狀告對象和訴訟請求。他的訴狀是1999年12月22日遞進法院的，過了一段時間沒有達到目的，又提出與果喜集團和解。獲得同意后2000年3月22日，關儉文即正式向佛山中院提出撤銷對果喜集團的訴訟，并請求解除對果喜集團在三亞的果喜大酒店的查封。佛山中院依法裁定準許原告撤訴并解除對果喜大酒店的查封。時隔半年，同年9月8日，關儉文突然提出追加美國杰恩公司為該案的被告參加訴訟。2001年2月8日，關儉文又重新提出追加果喜集團作為該案被告繼續(xù)參加訴訟，承擔賠償責任。如此反復變化，使法院應接不暇，增加了審案難度。
其二，由于原告是當?shù)厝�，出于對地方保護主義的擔憂，加之對本案定性是商業(yè)秘密糾紛還是專利糾紛有不同的理解，果喜集團及喜泰公司曾先后三次提出審案管轄權異議，希望變更審理地點和審案法院。直到廣東省高院于2001年12月27日裁定維持佛山中院的管轄權，才最終確定審案地點。提出管轄權爭議在客觀上拉長了案件審理時間。后來的事實證明，果喜集團的這種擔憂是多余的，佛山中院對該案的審理認真負責，判決公道合理，體現(xiàn)了公正公平的原則。
其三，最主要原因是案件的復雜性。原告關儉文一紙訴狀最終確定的被告有9個之多。為了打贏官司，獲得1.4億元的巨額賠償，他聘請了多名律師、搜尋舉證材料及補充材料共7卷860頁。為了應付這場莫須有的“官司”，果喜集團也不得不委托企業(yè)常年法律顧問和廣東深大地律師事務所律師周健作為代理人，搜集應訴證據(jù)共5卷500余頁。為了把這個驚世大案審理清楚并作出正確判決，佛山中院指派在涉及知識產(chǎn)權案件審理中頗有名氣的霍彥杰庭長擔任審判長，與另兩名審判員及人民陪審員兩人(均為從北京請來的專家)組成合議庭。合議庭的法官們要對所有的舉證材料進行分析鑒別、調查復核，然后作出認證。有的復雜的技術問題還要委托權威部門進行鑒定，如對原告、被告各自提供的“無齒無刷直流電機”技術資料及樣機是否相同、有沒有“商業(yè)秘密”，就是委托中國科學技術法學會鑒定中心進行對比分析并作出權威鑒定結論的�；魪┙軐徟虚L事后對記者說：“這是我辦過的相對來說比較復雜的案子，光拿到本院審判委員會去審議查閱的當事人提交的各種證據(jù)材料和物證就足有兩手推車，判決書原先有130多頁，后經(jīng)拼命壓縮字距行距，也有99頁(按正規(guī)計算超過7萬字)，擇其要者還念了近兩個小時�！�
鐵證如山真相大白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但法律是以事實為依據(jù)。該案原告起訴的是果喜集團等被告竊取了匯泰公司的“商業(yè)秘密”。盡管原告對“商業(yè)秘密”的內容列舉了10多項，但歸結起來主要是指“技術資料秘密”和“經(jīng)營信息秘密”兩大項�，F(xiàn)經(jīng)過佛山中院調查鑒別，終于查清了事實真相，作出了審結認定：原告的技術具有秘密性、實用性，采取了相應的措施，能為原告帶來經(jīng)濟效益，應認定為受法律保護的技術信息；而原告請求判令被告侵犯其經(jīng)營信息的理由依據(jù)不充分，不予支持。
匯泰公司擁有的“技術資料秘密”雖然受法律保護，但與喜泰公司的技術沒有相同或相似內容。1999年1月12日，果喜集團與杰恩公司正式簽定合約，成立了喜泰公司。喜泰公司取得了美方“無齒無刷直流電機”專利技術。后因美方工程師沙力文突然病故，導致其承諾的分批提供系列生產(chǎn)圖紙、技術資料等無法兌現(xiàn)，研制計劃被擱置。
2000年2月，果喜集團找到了西安微電機研究所，在其參與指導下，喜泰公司研制開發(fā)了無槽電機筒型線圈制作方法，無刷無槽電機XWC系列技術等6項電機技術，其中5項經(jīng)申報獲得發(fā)明專利。這些技術在案件審理期間被送往佛山中院委托的權威機構，與美方帶來并在中國申請了發(fā)明專利的技術進行對比鑒定，結論是：無刷電機的工作原理和基本結構屬于公知技術，但由于性能要求、外形結構要求不同，設計就可能不同。匯泰公司與喜泰公司分別擁有的技術資料和電機樣機在具體結構、性能、工藝上是不同的，應屬于各自設計、生產(chǎn)單位的非公知技術(即技術秘密)。
喜泰公司經(jīng)過精心研制和開發(fā)，已形成了具有自主知識產(chǎn)權的技術和產(chǎn)品，獲得多項國家專利。他們生產(chǎn)的各種型號、多種用途的電機，具有效率高、噪音低、過載能力強、控制靈敏、運行平穩(wěn)、轉速選擇范圍寬、體積小、重量輕等明顯優(yōu)勢，是第三代直流電機的代表，小批量生產(chǎn)即引起用戶青睞。目前國內銷售已遍地開花，國外已開始銷往亞洲、歐洲、美洲、澳洲等好幾個國家和地區(qū)。
關于經(jīng)營信息秘密，按原告的主張，所指經(jīng)營信息秘密是合資公司簽訂的合同、章程、可行性報告等。經(jīng)法院調查，事實是美國杰恩公司早在1997年7月就與果喜集團洽談過合作事宜的，并達成了合作意向，草擬了合同、公司章程、可行性報告、專利技術作價入股許可協(xié)議書等。美方代表回國后，因種種因素放棄與果喜集團的合作，轉而與廣東南海匯泉公司合作，雙方簽定的合資合同、公司章程、可行性報告、專利技術作價入股許可協(xié)議書等，全部采用的是果喜集團原先草擬的文本，所不同的只有公司名稱及時間、地點等。1998年12月，杰恩公司再度與果喜集團合作成立喜泰公司時，所簽各項文件仍然沿用1997年草擬的藍本。因此，法院對原告此項“商業(yè)秘密”不予支持。
塵埃落定發(fā)人深省
2003年6月17日是果喜集團、匯泰公司和美國杰恩公司期盼已久的日子，也是海內外各界關注的日子。
下午3時許，佛山中院審判長霍彥杰莊嚴宣判：從本案證據(jù)看，喜泰公司是美國杰恩公司與果喜集團合作成立的，喜泰公司擁有的技術是基于果喜集團與美方杰恩公司的合作的許可途徑取得的。原告雖然享有商業(yè)秘密，但喜泰公司在研究制造無齒無刷電機過程中，自行設計產(chǎn)品的生產(chǎn)結構、工藝過程，與原告的商業(yè)秘密不同。因此，原告的損失與果喜集團無關，喜泰公司的行為不構成侵權原告的商業(yè)秘密，不需承擔賠償責任。
原告請求判令美國杰恩公司等5個被告侵權，請求判令被告停止侵權、公開賠禮道歉理由依據(jù)充分，法院予以支持。原告請求被告賠償1.4億元理由依倨不足，本院不予支持。本案案件受理費共計148.7萬元，由南海匯泰電機公司承擔89.2萬元，杰恩電機有限公司承擔59.5萬元。如不服本判決，各方可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30日內，向佛山中院提交上訴狀。
根據(jù)這一判決，果喜集團及喜泰公司全面勝訴，不僅不要擔負任何賠償責任，而且連訴訟費也不要出一分錢。對此，辛苦辦案4年的委托代理人——江西華星律師事務所一級律師程新太，當即代表果喜集團對法官的辛勤工作和公正判決表示感謝。而原告的法人代表關儉文聽完判決后，先是對法官辛勤工作表示感謝，然后對判決結果進行了一番辯解，至于要不要上訴則不敢肯定，說是要回去研究后再確定。
至7月18日，30天上訴期限已過，匯泰公司與杰恩公司均未提出上訴，我國商業(yè)秘密侵權第一大案終于劃上了句號。然而，此案給涉案各方、社會各界留下的教訓和啟示卻耐人尋味。
回想案件審理的整個過程，果喜集團董事長張果喜深有感觸地說：“四年來頻繁應訴，牽扯了我大量的精力，也浪費了不少財力。隨著我國高科技企業(yè)逐漸興起，并逐漸融入國際經(jīng)濟一體化，企業(yè)界和企業(yè)家急需增強知識產(chǎn)權保護的意識。首先要自己做到不侵犯其他企業(yè)的知識產(chǎn)權，同時也應懂得怎樣利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的產(chǎn)權不被侵犯；今后再遇到類似情況，就應多側面、多渠道去了解、調查、咨詢。如果合作方已存在侵權行為，就應避免與其合作，否則將要承擔法律連帶責任。”（李平馮麗朱羽）
